2009年4月21日 星期二

回阿伯 - 我的父親

這篇是回覆我的高中老友-阿伯的文章

我雖然是出生在本省人家庭, 卻是在外省人環繞的環境下長大的。

我的父親是台中人, 家族在台中縣龍井鄉現在還有一個宗祠。爸媽年輕時從台中上來台北打拚, 跟我父親的伯父租屋, 在松山機場附近光復南路上的空軍眷村裡落腳, 我父親的伯父在國民黨來台之後加入了國民黨軍隊, 諷刺的是, 我的祖父在日據時代末期因為生活條件困苦加入了日本軍隊 ( 見維基百科 - 日據時期實施之陸軍特別志願兵制度)。當時祖父看到許多加入日本軍隊的台灣人都能平安返台便自願從軍, 誰知麥克阿瑟的跳島戰略大成功, 祖父便一去不回了。根據和祖父一同從軍而生還的同鄉說, 祖父在巴布亞紐幾內亞被美軍轟炸(是的, 就是那鍋"巴紐案"的島國), 躲在叢林中最後得瘧疾而死。 祖父從軍時父親還未滿週歲, 也因此, 我爸從未對他的父親有任何印象。祖父和他的哥哥分屬二次世界大戰中的敵對國(日本 - 中國), 雖然沒有在同一個時空交戰, 也夠諷刺了。我的祖母從17歲開始守寡, 帶著姑姑和父親回娘家依靠家人。父親小學畢業時到台中縣清水當學徒做皮鞋, 這時, 比父親年長的姑姑認識了一個在成功嶺當兵的外省阿兵哥, 戀愛結婚了。姑丈對我祖母十分孝順, 也對父親照顧有加, 當作自己的弟弟一樣, 他老家在浙江外海的舟山群島, 有一天他去上海看電影, 遇上國民黨軍隊, 就這麼被拉走了。姑丈是我見過最慈祥和藹的長者, 從小我們家也和姑丈一家最為親密, 小時每次回台中我最愛去的便是姑丈家, 雖然我常聽不懂姑丈濃濃的鄉音。至今每年清明節姑姑姑丈總會和我們家一起去掃阿媽的墓。姑丈70多歲了還很健朗, 退休後和姑姑遊歷過很多國家, 唯獨就是不願去日本, 那個他拿起槍打過仗的國家。

話說回來, 父親退伍後上來台北工作, 最初在汐止的台灣煉鐵廠工作, 後來在松山機場的遠東航空上班, 幹的是幫飛機噴漆的地勤。也因此跟他的伯父租下了光復南路八德路口叫復源新村的眷村安頓一家人, 幾年後又存錢買下了另一間眷村裡的房子, 有了自己的窩。印象中眷村裡都是在松山機場上班的空軍, 我的2個哥哥也都和眷村裡的外省第二代一起長大, 直到現在, 我大哥最要好的朋友也是和他一起長大的眷村第二代。也許是從小沒有父親的緣故, 我爸總是不太能和這個社會爭鬥, 父親在我出生後, 雖然升上了領班, 卻因為不敢和別人一樣拿漆廠的回扣再分給下面的人, 自己辭掉了遠航的工作, 改行開計程車了。我媽也在村子裡擺起了麵攤, 這一開就是20年, 直到我大學時代父親才因身體因素不開車了。我當兵前家裡也終於賣掉了眷村的房子(嚴格來說是使用權, 我們不是原本國防部分配的住戶) , 爸媽搬回台中故鄉養老去了。那些眷村裡特有的事物, 像是掛著國父遺像的村辦公室, 有著濃濃消毒藥水的公共廁所, 還有一家外省老伯開的麵店, 總是放著京劇的收音機, 跟著村裡的大哥哥放鞭炮打球 , 是我小學4年級搬離那個眷村前的童年生活。


我們高中時, 每天早上都是我爸開著計程車去做生意順便送我到學校上課, 直到高三我自己騎機車通學為止。 我跟我老婆總是說: 阿伯是我在附中認識的第一個人, 高一分班的第一天, 我什麼都沒帶, 跟坐在前面的同學借筆, 就是阿伯啦!! 這座位一坐就坐了3年。大學聯考時在考場見到盛伯伯, 是唯一見過令尊的一次。到現在大家都結婚生子了, 雖然沒有像之前聯絡得勤, 一年總也還能見上幾次面。省籍的問題從來不存在我們的友情之中, 你說我高中嗆教官的事 說真的我是不記得了, 挺陳阿扁的往事, 早在這幾年成熟看清世事之後視為一種年少輕狂的幼稚。記得前一陣子陳雲林來台灣時在台北賓館和馬先生見面, 早上坐公車上班搭著信義幹線經過台北賓館, 看到層層戒護的警力, 不由得又生起氣來! 公車到了永康街時, 上來了幾個老婆婆拖著菜籃, 該是要去買菜的, 聽她們的對話, 其中一個是本省籍說台語, 其它3位則是說著帶鄉音的國語的外省老婆婆, 他們各自的口音都極重, 卻一路聊著一起去買菜, 哪有什麼省籍情結!



每個人都有權利追求自己的認同, 卻沒有權利攻擊別人的認同。但我想只要有人能從攻擊別人中得利, 省籍的紛擾就不會從台灣的政治版面消失, 我們 一班升斗小民若是隨之起舞, 不免只是被利用的工具罷了。

2 則留言:

Unknown 提到...

今年回鄉掃墓.我和你二哥陪著爸到清水.除了吃筒仔米糕外.還去五十年前他在當小學徒的鞋舖走走看看.......

Roger & Carey 提到...

仁哥,嗆陳教官那件事我可是記憶猶新啊!那是社會由極權,轉成大鳴大放的初期。那時的我,還是被填鴨教育,塞的是滿腦黨國思想的少年腐儒。敢對教官,及三民主義課本提出異議的,真的是讓人側目,讓人心嚮往之。我的反骨,就是那時長出來的。